很久之后,这静谧而美好的一切被一个爽朗的笑声打断:“柳少侠,你可真会找地方,可叫我一阵好找!”说话间,我身后的小道上转出一个身影,正是尹亦凡。
这声音同时惊动了那两个陷入沉思的人儿,这才发现居高临下的我们。梅疏影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那漆黑的双眸慌张如受惊的小鹿,“呀!“的一声,回身便走,只一瞬间,雪白的身影便影影绰绰,消失不见了。
“小师姐,等等。”水若颜紧赶几步,追了上去。
我回头时,只来得及捕捉到水若颜拧身回望瞥向我的一道意味深长的眼波。
再看尹亦凡,目光早已痴痴的随着那道白色身影而去,浑然不知身在何处。我微微一笑,轻咳一声,把那小子从痴想中拉了回来。
尹亦凡有些汕汕,片刻即恢复如初,郎笑着说:“这翠烟女子果然均是绝色,小弟也不免……嘿嘿,柳少侠见笑见笑!”
我笑笑不答,只问:“尹兄弟此来何事?”
尹亦凡神采飞扬的说:“杨头儿带领一干兄弟到了,那刘总兵倒也是个说话算话之人,竟亲自率领三营将士前来,片刻之前也到达此地,王大哥叫我来知会柳少侠一声,看你可方便前去见上一见。”
我沉吟片刻,摇头说:“还是不去了,柳五只是村莽匹夫,不懂繁文缛节,杨瑛女侠英明刚烈,我明日自会去拜见,至于那总兵,呵呵,不见也罢。”
“如此也好。”尹亦凡笑着说,“王大哥服下那九花玉露丸,伤势已见大好,不愧为翠烟门圣药!”
我微笑点头,再不答话。尹亦凡望望夜空,已是月上中天时分,叮嘱说:“那我先回去了,天色已晚,柳少侠也早些安歇!”说完一抱拳,就匆匆走了。
危崖之上,我沉思良久,思绪翻腾。那梅疏影武功绝高,心思却极为单纯善良,想不到这世上之人的贪欲,血腥,和暴戾。只是,她简单说出来的话语,却是直接沁人肺腑。她不懂得人的权利的欲望是何等的残酷,我,又何尝懂得一个人的生命是何等的珍贵!
玉兔缓缓西移,深夜的山风温柔拂来,竟也有些微的凉意。我正欲起身回营,蓦然听到三丈外树枝轻响,一道黑色的身影朝着岭内飞掠而去,身形奇快,飘如鬼魅。来不及细想,我急忙运起身法,跟踪而去。
岭内地势渐渐险峻,远远的跟着那道黑影,转了几转,地势又突然开阔,一大片空旷的灌木丛里,十几座硕大的帐篷悄然而立,围成一片巨大的营地。营里人影绰绰,到处可见刀光戟影。随时都有巡逻小队四处巡查,戒备森然,营内井然有序。那黑影到得营门口竟也不避,直闯入内。
“什么人!”只听得一片斧乩之声,转瞬之间那黑影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那黑影不慌不忙从怀中拿出一物,月色之下晶莹闪亮。那些金兵一见,忙不叠的俯首跪地,恭敬有礼。那黑影也不答话,大步迈入营门深处。
跟踪到此,我再也无法近身,只得摒声静气,藏身在一大片暗影之下,远远相望。目力所及,只见那后营的小树林中几个人影,其中一个依稀是白日那神秘的绿衣女子,还有一个竟象是那神秘而熟悉的黑衣人,此刻依然黑巾蒙面。那道黑影一见那绿衣女子,顿了一下,随即扑了过去紧紧相拥,绿衣女子手抚其背仿佛正好言相慰,状态极其亲昵。叙话之间那黑影看上去很激动,半晌之后方才平息。绿衣女仰首望天,正说着什么,距离太远实在是听不真切,从面色上看,倒是凝重得很。说着说着,那绿衣女仿佛叹了口气,此时那神秘黑衣人拿出一物,恭恭敬敬的递到绿衣女手中。绿衣女抚摩半晌,才递给那道黑影。那黑影起初只是摇头,绿衣女又上前说了些什么,才犹豫着接下。过不多时,那黑影又抱了一抱那绿衣女,随即转身飞掠而去,如来时一般,翩若惊鸿,转身之时我仿佛看见一道细微的红光,一闪即逝。我正待再跟,只觉一道冰冷浸寒的目光凌厉的扫向我的藏身之处,我大惊之下不敢再稍动分毫。此时夜风袭来,灌木丛中“哗哗”做响,却正好解了我当前危机。
待一切平静,我如云般飘出,那道黑影哪里还有踪迹!此时月已西沉,群星渐渐躲进云层,黑夜的黑,更浓更暗。我知道,黎明最后的黑暗,已将来临。
当我回到营地之中,听着营地里天王将士熟睡时宁静而厚重的呼吸,辗转不能成眠。想我在幽暗的紫竹林里练功,又常常练至深夜,目力自比常人强上何止十倍,而今天那道凌厉冰寒的目光竟比我丝毫不见逊色,那神秘的黑衣人,究竟为何人!
起身时已是旭日东升,一轮红日高悬天幕,扯开厚重的铅灰撒下万道霞光,我立在岭崖之巅,俯瞰萧瑟壮阔的山景,领略这天地浑然的至美景色。
“柳少侠,王大哥和杨头儿请你中帐叙话。”身后脚步匆匆,却不是尹亦凡,而是前日见过的那年轻男子,仇山。相比之下,仇山更见稳重彪悍,眉宇之间更添英气。我微微颔首,随他前去。
进得中帐,只见中间端端正正坐着一名红衣女子,年纪三十上下,衣衫颇染了一些风尘,却丝毫不减一身的锐气,成熟干练,飒朗身姿。此时正微笑地望住我。再看,左首的凳上坐着一微胖军官,白面微须,肚腩突起,许是没有得到预期的看重,正在那左摇右晃,浑身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