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下开出了佛泪花,他的生命里就算只剩回忆也装不下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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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紫茹。出生两个月时,她的师傅在佛门之外鸳鸯池边捡到她,啼哭声音响亮清脆,皮肤白皙,脖子上系着一块血红的玉石。转眼十八年,她是峨眉门派里最美貌的女子,神情里有了分冷艳,举止言行里有了分稳重,身材高挑,白色素衣,乌黑的长发白日挽着发髻,唯有晚上才洒落背脊,婉转动人。师傅宜如是整个峨眉派的掌门人,把紫茹从小带在身边,待她如亲身,细心传教武学,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有心把紫茹培养成下一界掌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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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苏沫,富贵人家,父亲是有名的商人。母亲是大房,所以苏沫在苏家也算是大少爷,谁见他都得敬三分。苏沫二十来岁,父亲常年不在家,家里生意上的事情,基本上他说了算,父亲和他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恰好。家里人都看得出来,这家产迟早是要交给苏沫的。谁也不知道,苏沫是很不愿意的,他虽勤勤恳恳,忙忙碌碌,但骨子里只想做个逍遥自在的少爷,可想到母亲的不容易,也只得挑起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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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茹自幼在峨眉后山习武,她喜欢那里的安宁,没有打扰,犹如一个人的世界,寂静。从开始的佛音战意到最后的剑影佛光,这后山的一草一木看着她的汗水和泪水淌下,鉴证了这个小女子的成长。她是知道自己被遗弃了。所以,这么些年,她感激宜如的养育和教诲,她未踏出峨眉半步,只想待在这安宁的地方,陪宜如终老。救命之恩应该答谢,养育之恩更是亲人才有,而她唯一的亲人,就是宜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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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满腹文采,眉清目秀,面容上透露出一种悠然自得的神情,自身涵养由内到外散发出来。从小就被人宠着长大的孩子,自然对母亲安排的相亲对象毫无兴趣,不是大家闺秀就是女中豪杰,苏沫都看不上。虽说苏沫表面沉稳,然而还是和其他同龄人一样喜欢捕猎,喜欢去烟花巷听曲赏舞,但仅此而已,不像其他的公子哥,流连于娇媚女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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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有一天,苏沫会自己外出捕猎,毕竟是年轻男子,繁忙之中也会抽时间放松下。那日,他追捕一只鹿。它跑他追,好几次差点就将它捕到,可就在他和它只有几米远的距离时,只见一身白衣的女子从天而降,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恼火,正想大声呵斥,却见面前一白衣飘飘的背影,光是背影就已经让他几度失语。婉转的声音,空灵的响着:“公子,为何连一只可怜的梅花鹿都不可放过?”随着声音落地,她转身过来。苏沫顿时失了神,如此不染尘埃的女子,倒是第一次看见。素颜,白衣,浅紫色佩剑。那些胭脂俗粉若拿来与之相比,自是遥不可及。紫茹被他直勾勾的看慌了神,立马扭过头去。一是害羞,二是常居在此,与宜如相伴,很少看见男子,何况是这等的眉清目秀,心里自是起了点小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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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大概停滞了十分钟,两人才回过神来。苏沫笑了,说道,那鹿不知哪里去了,追捕不过是消遣而已,也不是真正的要它的命,姑娘不用担心。紫茹虽害羞不已,可他的话也是听的明白。既然说了不杀,便应该无大碍,而自己也不过是路过起了怜惜之心,别无他意,道谢之后转身就要走。苏沫立马追上,如此冰清玉洁的女子,他可不敢有所轻浮的举动,唯有跟在后面,念叨,“小姐,该如何称呼?”紫茹见他紧跟着,也不搭理,只是走了很久,他都不曾离开。这才停下,转身,“公子,即使萍水相逢,那转身各自离去正好。”苏沫哪肯甘心,见紫茹的那一眼,便想要和她订终身。世间的事情很微妙,有些人一眼看见就是想要的,于千万人之中就这么一人,他怎肯离去?紫茹见这般仍不肯走,只得轻功离去,留下苏沫独自立在林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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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里,紫茹这才淡定下来。可是心跳速度一直很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知道,这种慌张,叫心动。但是她怎么可以心动,此生她都是峨眉弟子,都是!无欲无望,便是此生。这一夜,她未眠。只因他的出现,让她生命里的平静一下打破了。只因他的出现,她脑海里无比清醒,都是那个邂逅的场景。纵然她所见男子不多,可从未被谁打动过。只是这次,是场意外。苏沫也没好到哪里去,紫茹在他眼前突然飞去,让他好是纠结,弄不明白她从何而来又去向何处,只能从衣着上看出应该是峨眉弟子。是,峨眉弟子,他清楚他怎可和她有爱?即使峨眉中人,便不会自私和他有任何情缘。可他是苏沫,此刻的苏沫,他不怕,那一眸已动了他的心,这么多年未曾开封的心!他只怕再也见不到她,他只怕咫尺天涯。他也一夜未眠,闭眼就是那个白衣女子,魂牵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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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才能找到她?苏沫第二天又去了前日才去的那个和她分开的地方,他方向感特强。他相信,她还能出现,于是,他便一直等待。紫茹和往常一样去后山练剑,却心慌意乱,好几招都失误,最后只得停下来,打坐静心。可是怎么能静的下心,涟漪已经激起,怕是收不回来,在来回的内心较量后,她败给了自己。她去了那个昨天她离开他的地方,只是想偷偷的藏着,看是否能看到他一眼,不敢有任何的祈求,带着一丝丝的侥幸,能见或者不能见,看天意。他在,她没想到他在,她没有想到他就站在昨天分开的那里守候着。可她没有准备好见他却已经被他发现,除了逃,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在打算离开的前一秒,他拉住了她的手,“告诉我,怎么称呼你?”紫茹脱口而出,“紫茹。”苏沫突然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跟我走。”不。紫茹知道不能跟他走,不能。她摇头,她失语她不愿意将这撕心的话说出口,她只能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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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不死心,“你既然能来这里,证明你也在乎我,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跟我走?”紫茹只是摇头。苏沫不逼她,于是,就剩下了沉默,谁也不能多走一步,谁也不愿意退后一步。时间就在他们之间停止下来了,苏沫还拉着她的手,他能感觉到她的不舍,也能感觉到她的不决。同样,他也不知道,他能做什么,只能这样深深地望着这个女子。她的内心确实不平静,因为她别无选择,一边是亲情,一边是心动的男子,她犹豫不定。直到听到门派里的钟声,紫茹这才回过神来,“对不起。”随即,打算离去。可苏沫不肯,手握的更紧,她急急说着,“要回去了,不然师傅会怪罪”。苏沫这才没有再为难她,只问,是否还有机会再见面。紫茹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还不懂得如何处理自己的感情,便告诉了苏沫一个地方,“后山的山崖,我经常练剑之地,若去那里,便能见我。”说完,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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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这下高兴坏了,这不是机会吗?尽管紫茹派规很严,可也好过牛郎织女那样长不相见啊!于是,苏沫一边打理自家生意,一边抽空每天上山见紫茹一次。见的次数多了,自然对彼此的了解更深一步,于此同时,心又更近了一步,只是谁都不提那个没有答案的未来,也许都不愿意面对那一天。苏沫的变化,他的母亲大人也看在眼里,自然也是欢喜。当年她也是自己一意孤行嫁给了他的父亲,所以对于感情的事,她从不干涉。她相信儿子能做好!而紫茹的变化又怎么能逃过宜如的眼睛,她自然知道紫茹这孩子是有心上人了,她也曾如此的经历过爱情,只是她们怎能和世人一般谈情说爱?在担心之余,宜如跟踪了她,并且看见了这个叫做苏沫的男子。人是不错,只可惜,紫茹如今的身份,让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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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宜如把紫茹叫进房间,深谈了一番。看着这个自己从小一点一点带大的孩子,她有些不舍,也有些犹豫。这些年把她留在身边作为接班人培养,就是不想让她沾染尘世的那些风云,也是害怕她受到任何一丝的伤害。可是难道就这么去抹杀了她一生的幸福吗?看着紫茹对爱坚定的眼神,还有对她的敬爱,反而是她做不了决定了!好几天后,她还是决定让紫茹自己来选择,不再给她任何压力。她只是一个女孩子,还没有经历任何的感情,若是让她就此罢手,未必对她的人生公平。任何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无论对错,只要去承担就好!紫茹也明白这个道理。在挣扎了很久以后,当苏沫再次在她面前立下永恒的誓言,并且说,“跟他走,”的时候。她没有再挣扎,甜蜜的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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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茹带他去见宜如,客套话说完后。苏沫立马跪在宜如面前,请求她同意他带走紫茹。宜如看着这个坚定的男子,正准备答应之时,看见了他身上的玉,白色。凭她多年练就的眼力,立马可以看出那块玉和紫茹所带的恰好能合拢,唯有颜色不同。宜如似乎明白了什么,便硬生生的拒绝了,并且将他赶走。紫茹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所措,只能跟着宜如后面不敢说话。宜如把自己看见的和紫茹一说,紫茹也愣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这个男子和她有着血缘关系,否则为何连玉也是一合即拢?再加上宜如确定的表情,她无力再去面对这些,只能选择退出。既然人生给了这样的选择,那么除了接受,还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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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也很是奇怪,便每日仍去山崖边找紫茹,而紫茹再不相见。其实紫茹也曾偷偷的去看过,也不忍天天看着苏沫如此的心碎,那天没有给他一个交代,便这样的消失确实是不太合适的。紫茹再次出现在苏沫面前,可是她只说,对不起苏沫,此生再也不能见。然后不管苏沫如何的歇斯底里,她立刻就消失在他的眼前。紫茹此刻能做的,就是把苏沫放在心底,当成信仰,她不想去追问究竟谁抛弃了她,也不想追究他们的关系,她害怕面对残酷,她只想安静的呆在宜如的身边,陪她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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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茹就果真不再见他,只能以泪宣泄心中的相恋。每夜当苏沫离开山崖的时候,她便会去那里回忆那些过往。而那个山崖在她的泪水下,竟然开出了朵朵佛泪花。她不知,那玉是苏沫母亲年轻时与相好姐妹一人一块。她更不知,苏沫心里只放下她,再也空不出来放第二个人,孤老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