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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只愿为你独舞

2010-07-16 10:11:48

歌船在昆明湖上静静的驶着,一湖的清水就如同现在的心一样,平静却又满湖的波纹,心事纷乱,落在心上。这是最后一次演出了,早在上船之前,大家在一起吃过了散伙饭。这次之后,我就要和蓬生哥一起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大家庭。我是一个舞者,舞台上,舞着别人的曲子,流着自己的眼泪;我是一个舞者,一个只舞大舞的舞者;我是一个舞者,即将离开舞台自由的舞者。

客堂之上,笙歌响起,我在姐妹们簇拥之下舞着袖子翩翩而来。早在演出之前,嬷嬷就说:“这次的演出很重要,是丞相设宴招待客人,如果表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进皇宫表演。哈哈,那我们就发达了。”嬷嬷说这话时满脸的谄媚。我不做任何反应,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对什么也就无所谓了,只有跳舞才可以让我发解心中的抑郁,对现实的不满,我尽情的挥洒着我的水袖,忘情的舞着。不错,只有在这时,我才可以忘掉我不想记得的,忘掉我的身世,忘掉周围充满着贪欲的目光,忘掉嘈杂的俗世,沉浸在自我的环境中。只是这时间太短,笙歌响罢,又回到原来的世界。周围的男人在觥筹交错后放下酒杯,鼓起了掌,我不屑于这些,做了谢礼后,转身同姐妹们退出了客堂。

不一会嬷嬷摇着团扇扭着腰肢过来了,“瑶曈,丞相点名要你独舞呢!”我拆着头上的花钗,“对不起,嬷嬷,瑶曈不会,你找紫言吧。”嬷嬷一听,急了, “人家点名要你呢,你说你不会,这怎么说得过去。这可怎么是好!”“有了,瑶曈,我就跳你的那支《纹路》,带你的那张面具,等到结尾时,你过来一起,和我着一样的装束。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哈哈。”紫言这样说着,“可是,这样,能行吗?”我有些犹豫,“那比起嬷嬷和你对蓬生哥的承诺,这才是万全之策啊!”紫言在耳边言语着。我点点头,应允了。嬷嬷眉开眼笑,“这样才对嘛,快点准备妆容。”这就是我的无奈,有些事情不是能自己选择的。

妆罢,我在一旁等着,没错,紫言的确是个独舞的天才,看着紫言挥袖,抬头,挪步一气呵成,只是她一直没有得到合适的机会。接近尾声,我整了整衣袖,踏着旋律进去了,开始时席下一片哗然,几个旋转下来,阵阵喝彩声不断。我不是不会独舞,只是我答应过蓬生哥不会再为别的男人独舞,此生,只为他独舞。

那场演出后,丞相大喜,尤其喜欢最后紫言跳的《纹路》,说在下个月初三皇上大寿时要整个班子进宫为圣上表演。嬷嬷说这话时眼睛往我这里直瞅,看的我心神不宁。果然,不一会儿,阿铃转告我去嬷嬷房里一趟。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敲了房门,得到示意坐下后,先是听到嬷嬷长叹了一声,“瑶曈啊,你知道的,你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而且又是整个班子的支撑,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情,我仔细考虑过了,等到进宫后,演完这最后一场,我放你和蓬生走。”“可是,嬷嬷,你说这次是我的最后一次演出,等演完后,我就可以和蓬生哥一起走,你说的……”我试图辩驳着,尽管我知道是徒劳。“不用说了,你们俩,一个跳得好,一个弹的好,要不是你已带出同样出色的紫言,而且把这些年的奖赏都留下的话,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俩走的。”

蓬生哥是这个班子中弹筝器的。当年我被嬷嬷领进来,对周围的一切充满着不安和惶恐,是蓬生哥逗我开心,给我讲故事。直到三年前,蓬生哥把我叫到了扬子湖边,对我说了他的心意,我也暗暗对他倾心。我们都清楚,这个地方不可能呆一辈子,要离开这里寻求自己的生活,于是一起去找了嬷嬷。嬷嬷一听我们在一起,顿时大怒,她不能容忍两个摇钱树就这样离开,最后我答应再呆三年,同时帮她带出一个出色的新人,把二十几年的酬劳全部上交,嬷嬷这才黑着脸答应。紫言是嬷嬷在此事之后领来的一个小姑娘,她是一个没落官族家的千金,家中没落后,过着流浪的生活,嬷嬷从街上把她领了回来。我一见她就感觉这女孩非比寻常,但我又说不出哪里与常人不一样,只是一心把她当妹妹来疼。

三年里,我全心全意的教授紫言。她简直是一个天生的舞者,不几时,便学的差不多了。只是她来这里的时间不长,名气未打响,她需要的仅仅只是机会,一切都已完备。

傍晚,紫言找到我房里来。“姐姐!”说罢便跪了下来。“你这是要干什么?快起来!”我见状慌忙把拉她起来。“姐姐,紫言命不合时,小时家道没落,得嬷嬷怜爱来到这里,又得到姐姐的周全照顾,在姐姐的教授下,紫言也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只是,只是紫言一直没能得到机会,毫无名气,只希望在这次进皇宫演出时可以让我……让我演……”我打断了她的话,“紫言,你这个小丫头,我原本就是打算让你跳这个角色的,《霓裳羽衣曲》中的贵妃,这个角色我已演的疲了。傻丫头,姐姐带的你,怎会不让你出来呢?”紫言听罢高兴不已,“谢谢姐姐,你对我真好。”

进皇宫的日子将近,所有人都在忙碌的准备着,而我一切行装皆已备齐,只待回来时,不再做任何停留。

人说,伴君如伴虎。在皇帝的寿宴上,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做了什么引来杀身之祸,唯独紫言对这一切仿佛司空见惯,事事游刃有余,连嬷嬷都忍不住称赞。

三天后,紧张的表演结束了,蓬生哥找到了我。“瑶曈,我们终于要离开这里了,但是,你认为嬷嬷会这么轻易放我们走吗?”“你的意思是?”“对,我俩不可能完好的走出这个班子,除非,除非我们失掉了为她赚钱的能力。”说罢,蓬生哥,举起方凳朝自己的手砸去,我甚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之后,我也慢慢举起掉在地上沾着蓬生哥血的凳子。“慢着,可否再为我舞上一曲?”眼中的泪不自觉的流出,转步、扭腰、抬头,第一次没有音乐的跳着。舞过之后,我看了蓬生哥一眼,迅速转到他的身后,拿起他藏在身后的方凳,朝自己的左腿砸了下去。“蓬生哥,现在我们俩都一样了,这样就能真正的离开这里了吧?”说罢,我昏厥过去。

恍惚中,似乎听到了蓬生哥对一个人说,“这你就满意了吧,瑶曈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你这样对她,今后,看你良心能否过去,快去叫大夫啊!”“啊,这就去,这就去叫大夫。”这,这分明是紫言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都丧失了为嬷嬷挣钱的能力,嬷嬷无奈的挥了挥手,放了我们。

我和蓬生哥,在西子湖畔置了一间草房,每天粗茶淡饭,日子远没有原来好,但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那天我昏厥之后发生的事,蓬生哥始终没有对我说,不过,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搂着我的肩,“有些事情,不知道还是比较好的,知道了只会对这个世界更加失望。”我看了看蓬生哥,“我听你的,不问了。”

一日,外出归来,正待推门,突听门内有谈话声。“蓬生,你不是把她送走就回来吗?”“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好吗?我觉得对不起她。”“不,你现在就跟我回去。”“瑶曈,你别这样,她快回来了。”我咬着嘴唇冷冷的靠在门边,泪无声的落下。蓬生哥,我怎么舍得恨你。我转身低头离开,这一走便不会再回来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找不到我而焦急呢?

三年后,戏班解散,大家各奔东西。只不过有人发现在昆明湖的另一岸,总有一个白衣女子在那舞着,没有疲劳的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