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忆往昔
路萧然迷迷糊糊的被抬走了，他似有似无的听见紫言歌吩咐她那四个侍女，“子衿、子佩你们把他送到我的房间。谁也不许动他。沉吟、沉铃跟我走，好好送送我这位小师母。”
带着宁雪梅进了一间屋子，紫言歌厉声说道：“进过化生池的，谁能够超生？可是我们梅姑娘居然没有变成吸血鬼，奇迹呀奇迹，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你自己失身于我舅舅，却还牵扯了他这些年。”顿了一顿又道：“说什么毁了容，就不嫁。只不过是怕嫁了人，你那点秘密就守不住了吧。峨嵋的梅女侠，竟然与前蜀城城主有私，恐怕名门正派谁也容不下你，倒不如出家修行，于清名无毁，呵呵，真是好主意。可你明明知道，你不嫁，他就会等一辈子，追一辈子，这一来他还是你的。宁雪梅，你好阴险！”
宁雪梅道：“我的确是为了你舅舅，才守身不嫁。你要怎样想，我都没有办法，表哥的心意，不是我能够左右的。”
紫言歌气得说不出话。
宁雪梅朝她瞥了一眼道：“世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巧妙，譬如我会遇见你舅舅，又譬如表哥会遇见你。”
言歌哈哈的笑了：“他遇见我？你当我是他的谁呀。你们打小一块儿长大，他在武当后山坐关的时候，心里念的想的都是你，等着的就是娶你为妻，我又何尝在他心里。你对他不起，可是在武当山下，生死一刻的时候，他惦记的还是你！”
宁雪梅瞧着紫言歌，微微的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紫言歌的眼泪倏然而出，以前的那些事情波涛汹涌般狂泻进她的脑海。
平常人的记忆是从三岁四岁开始的，而紫言歌的记忆是还未出生就存在了，记忆中她离开那个温暖的地方，顺着一条血河掉入一个冰冷的世界。一个青色的袖子把她卷起来抱在怀里，她看见他露出厌恶的眼神望着那个女子，然后丢了一个火把那个女子烧死了。她不喜欢，她不喜欢这样。虽然她一出生母亲就死了，可是她全部的温暖都是母亲给的。很久以后紫言歌会想，当初太师傅可能是想，把母亲烧死就可以了结吧，其实进过化生池的蜀人，除了自己死，其他方式都是无果的。
她开始大哭不止，青衣人把她递给一位少年。“别哭了，别哭了，师父她叫什么名字啊？”少年抬头望向青衣人。那青衣人就是王重阳，他想起了自己最心爱的徒弟，紫默枫。“就叫她紫言歌吧！”少年高兴的望着她，她看见他的眼睛，柔软的睫毛。“小歌乖，不哭了哦。”他一边哄着她，一边给她擦去脸上遗留的泪痕。
从此她就生活在武当派后山的禁地中，给她起名字的老道士一年来看她一次，一次比一次话少。她想，难道她的白衣比他的青衣道袍还要丑吗。但是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少年了，只记住他手腕上那一条红的刺眼的手绳和离去时青衣人唤的那声萧然。十年过去了，又是一个下雪天，她听到有人从山下走上来。她跃上树梢，看见太师傅把一位少年送到此处，交代几句便下山去了。那少年径直走进那座庙里，她不喜欢那座庙，庙墙上画着很多吓人的画，但是她看见了少年手上那根熟悉的红绳。她一跃而下，奔进庙中。少年转过头看着她，面露惊喜惊呼道：“小歌，你是小歌吗？”言歌笑嘻嘻的看着他答道：“对啊。”
“你要叫我师叔呢！”年少的路萧然一本正经的对着小言歌说着，“呵呵，你才大我多少年月，顶多也算个小师叔。”言歌心里止不住的高兴，终于能再见他了，这个第二个给了自己温暖的人。
原来路萧然是来禁地闭关修行的，但是紫言歌觉得他一点也不像在修行。就这样过了5年，有一天路萧然似乎有点兴奋，“明天就开关了，开关以后我有一件大事要做。”紫言歌本打算问他要做什么，但是看他却有点不自在。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你知道那画的是什么？”紫言歌指着墙上的壁画。路萧然看着言歌指的壁画道：“这是当年请名家画的壁画，画的是阿鼻地狱，师父说那里面关着前世造孽的恶鬼，整天被鬼卒们驱赶着遭受种种苦厄，什么火钳拔舌，铜汁灌口，搞的遍身脓血骨肉碎烂。这还不说，每天没有饭吃没有水喝，饥渴难当。纵然有食物，一捧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团烈火，那才真是难受。”
他的声音明明是清朗的，但这个故事，让言歌无比难过。她听的心惊肉跳，再不敢看那图画，一时间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言歌四下里张望，忽然看见了很多年前，古庙门口，那具冰凉的尸体，依稀横呈在暗处。忽然间有如冰水浇身，她缩成一团。
路萧然没有察觉到言歌的惊恐，继续道：“师父说，前生修福业，死后永生在梵天宫。造了恶业，死后永沉阿鼻地狱，受尽苦楚。即使沧海桑田也不能超生。”
不……不……
言歌的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路萧然听见言歌的哭声，停了下来。
言歌紧紧的抓住他的袖子，再也不肯放手。
“别怕，小歌，有我呢，别怕。”路萧然感觉到言歌的紧张，回过头来，笑得这样温暖。
言歌只是低着头，再不放手。这时她又看见他的手腕上，那一道纠缠不清的红线。
那天晚上，言歌破例留在庙里面过夜。守着一盆火炉，恍恍忽忽的做着梦。原来这样过夜，是比在雪地里看着月光要好，却不知道，她的一生就要从此改变了。
“明天你走了，我会下阿鼻地狱的。”言歌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那你跟我一起走好了。”路萧然随口说道，“老躲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