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零零九年八月十六日,就是英勇而伟大的中华民族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后的第一天深夜12点,我独自在云中杂货发呆,想着渐渐消逝的青春和无可奈何的中年,沉浸在莫名的伤楚中不可自拔。当时的帮聊里,未嗡嗡同志很猥亵的向一个非著名的人妖收购霸者之印。我知道,他不过是想着那匹120级的白马,对我而言,却无非是将增加一个固定的活动——朝雕像吐口水。想到这里,我暗自发笑起来。
之后的几天里,我也在别人的聊天中成为了发笑的对象。或兔死狐悲,或幸灾乐祸,或隔岸观火,或落井下石,或雪中送炭,心怀各种情绪的同一句私聊不断出现在我的聊天频道:你被盗号了?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经历的游戏,大抵是因为所谓的人民币玩家之故罢,防盗的自我保护意识一向就甚为强烈。可就是这样森严的防盗措施,被盗了号的玩家中居然也有个我。我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盗我号者毫不相干,但作为被盗号者,却大概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因果报应”,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
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玩的并非游戏。去年10月份落户莫高窟以来的300多个日日夜夜,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专卖、占戈、天煞等朋友的人道主义援助,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最大的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盗号者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被盗号者菲薄的最后的礼品,奉献于盗号者的面前。
(二)
真的游戏者,敢于正视不平衡的职业设置,敢于直面不公平的游戏环境,敢于应对不对等的实力对比。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逝,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快乐和痛苦并存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八月十七日已有几天,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在300多个日日夜夜之中,不堪回首的彻夜通宵,不堪回首的重伤复活,我以121级的游戏级别、148668的财富荣誉苟活在游戏里。游戏就是人生,所谓网络是虚拟的只是我们试图为自己掩饰的一个借口罢了。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盗号者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他们确实把游戏当作人生的全部认真而刻苦地钻研着盗号的专业技术。而对于专业人士,我向来是非常尊敬的。
盗号者是始终不留姓名的。盗号者的名字第一次为我所知,是我的号在游戏里有异常举动的时候。波波、晓晓第一时间打来电话问我状况,更多的兄弟以装作不知情的语气私聊着盗号者,试图减缓盗号者的交易转账行为。晓晓追踪着盗号者的举动,电话告诉我:你的号和谁谁谁在交易,记住这个名字。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未能将盗号者的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成为专业人士,不为金山所缉捕,不为系统所记录的盗号者,无论如何,总该是“十秒盗一号,千里不留行”的。但这个盗号者却留下了可追寻的痕迹,虽然那也无非是一个小号而已。待到我多次联系金山客服,累次T盗号者下线,用另外的电脑通过绑定邮箱修改了登录密码,并由搞电脑的专业人士彻底杀毒重装系统。第二天中午再度上线的时候,我才见识了盗号者的职业素质和技术修养:胆大、心细、手快、眼准。但盗亦有道,感谢盗号者没有拿走我仓库里的1个10级磨刀、828个大盗令牌。总之,在我的记忆中,邮件里的金币银两、仓库里的魂石、逍遥领土的材料之类就是永别了。
(四)
在16日晚间11:50分左右,我就预感着号有被盗的危险。不知何故,服务器断开连接,等再上号的时候,登录的IP显示着“北京”,查看自己的仓库包裹邮件却一个不少。虽然有不详的预感,也在好友频道里发了不可借我财物的预警,却还是怀着侥幸的心理对待。待到2分钟后第二次下线,千辛万苦挣扎着上线后IP显示"广州韶关"的时候,这种侥幸连自己也已经颇为怀疑。于是在拍卖将不绑定的10级玄晶以123456789两的价格挂单,并向一个多久不上的小号邮寄了所有的不绑定玄晶。当我试图把邮件里的所有银两都取出来的时候,号已经第三次下线了。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盗号者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某些人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59.32.180.146”的广东省韶关市的IP。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灭杀,简直是虐杀,因为当日我上过的所有号都被同一个IP所盗。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被盗了号后玩家索性不玩的缘由了。游戏呵,游戏呵!不在被盗号中删除,就在被盗号中灭亡。
(五)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盗号者向来是技术出众的。自然,盗号而已,或许也未确定具体的被盗对象,无非广种薄收,大海撒网,总有一些不知情却始终倒霉中标的。比如,我。凡游戏者,是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罗网。以为防备的意识够强,杀毒的软件够多,登录的密码够复杂,但毕竟在盗号者的眼中形同虚设。当盗号者从容地转辗于游戏设置的层层保护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装备剥离的时间限制,绑定玄晶、银两、金币的不可交易设置,不幸全被这些盗号者抹杀了。
无比强大的盗号者昂起头来,玩弄着技术,修改了锁定保护的密码,全不顾我自助解锁需要5天的漫长等待……
(六)
时间永是不停流逝,剑侠世界依旧太平。众多的游戏者,给盗号者更多的窃取机会,但被盗号的玩家也无非是少数,在一个游戏里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朋友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朋友作“宣泄”的种子。至于此外更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如我等个体的独自承受。游戏的发展的历史,正如海的形成,百川汇聚,结果却只是同一个海洋的名称。但如我等之类的被盗号者是不在其中的,我们是被蒸发掉的水蒸汽。
(七)
然而既然有了盗号者和被盗号者的群体划分,当然不觉要扩大。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真的游戏者,不管何等的挫折打击,终会奋然而前行。无非是被盗号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而盗号者,将有更多的实际收益。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我的首次被盗号经历,并向盗号者致敬: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