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月，灵儿果真在大营见到凌羽，整个军营也都知道凌羽将军收了一个可爱的妹妹。凌羽挑了一匹枣红马送给灵儿，方便她平日来军营玩耍，倘若灵儿待的时间晚了，凌羽还要亲自送灵儿回家，怕她在路上遇到野狼。两人有时还会去后山，凌羽会给灵儿讲湄的故事，他与湄是同门师兄妹，自幼青梅竹马，那日战场若不是湄挡在自己身前，那支毒箭就正好射中自己，凌羽抱着脸色发黑的湄，哭成泪人，可湄却笑着，她要凌羽好好活着。凌羽每忆起此事，都会静静落泪，灵儿只是安静的看着，心隐隐疼着。每有战事，凌羽都会命令灵儿：“倘若我不幸战死沙场，你一定要将我葬在湄的旁边。”所幸凌羽带的兵将个个英勇善战，少有战败，灵儿也学了些敷药包扎之术，每次战事之后都会去军营帮忙，将士们都夸灵儿有副菩萨心肠。
如此过了五年，灵儿十九岁，出落的亭亭玉立，虽不是沉鱼落雁般美貌，倒也是小家碧玉温婉可人，上门提亲的人自然是不在少数，可灵儿都一一回绝，这可急坏了灵儿爹：“傻丫头，你到底要嫁怎样的人?”灵儿笑道：“我谁也不嫁，要一辈子守在爹爹身边。”灵儿爹叹道：“爹爹年纪大了，必定先你而去，我死了，你要依靠谁呢?”灵儿说：“我还有凌羽哥哥。”灵儿爹更加难过了，女儿的心思他怎会不明白，说道：“傻孩子，这些年你还没看出来吗?凌羽是个痴情的人，他的心已经被湄占满了，你又何必如此固执!”灵儿笑着不答话。
这一日，灵儿来看凌羽，发觉大营多了一个年轻人，与灵儿年纪相仿，眉目清秀，月白色的衣衫，正与凌羽交谈。凌羽见灵儿来了，忙引荐二人，原来那年轻人叫云杉，是湄的弟弟。灵儿走进大帐的时候，云杉已经看呆了，灵儿与他说话时不由得脸红起来，这一切凌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知道灵儿爹爹正为灵儿的亲事着急，自己何不撮合了这段姻缘。于是，灵儿回家时推托自己有事喊云杉送灵儿回家，云杉羞得满脸通红，灵儿愣愣的看着凌羽，终于没说什么，随云杉回家了。灵儿爹很喜欢云杉，这个儒雅的年轻人也很勤快，帮灵儿爹忙前忙后做了不少活。此后，凌羽总是故意让灵儿和云杉在一起，云杉也总是想办法逗灵儿开心。灵儿开始以为凌羽真的很忙，所以不能陪自己，后来渐渐看出端倪，忍不住跑去质问，凌羽说：“云杉真的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为人正直，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那你是要我嫁给他吗?”灵儿略带哭声问。
“傻孩子，我不是要你嫁给谁，我是要你幸福。”凌羽疼惜的抚摸了一下灵儿的额头。
灵儿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眼睛直直的望着凌羽，说道：“如果没有湄姐姐，你会娶我吗?”
凌羽退了一步，惊呆了，然后看着灵儿，仿佛第一次发现灵儿长大了，的确，当初那个瘦小的总跟在自己身后喊哥哥的小丫头长大了，可是凌羽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灵儿喜欢自己。这些年凌羽一直当灵儿当做是妹妹，自己想看着灵儿幸福一辈子，可是灵儿的幸福不是自己能给的。凌羽很心疼的看着灵儿，说道：“灵儿，我今生今世只有一个妻子，就是湄……云杉是个好孩子，将你的终身托付给他，我和你爹爹都放心。”
灵儿流着泪浅笑一下，回头走了，然后再也没提起此事，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然喊凌羽哥哥，依然往来于军营中，只是与云杉相处的更为亲密起来。
原本一切都平静的进行着，岂料凌羽突然吃了几次败仗，军中将士死伤无数，凌羽忧心忡忡。这一日，凌羽把灵儿叫到大营，满面愁容，说道：“明日完颜修要来攻打我这条防线，只怕凶多吉少，若我战败，灵儿，你带着你爹爹随云杉去南方吧，云杉家境殷实，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只怕这一带要被女真占了去。”
灵儿从未见过凌羽如此忧虑过，说道：“哥哥你不要太忧心，想你带的兵将个个骁勇善战，镇守此地以来少有败仗，区区一个完颜部落，怎会怕它?”
“灵儿你不知，边疆告急，我已派人上奏朝廷，可朝廷始终未派援兵过来，军中粮草也快耗尽。完颜修联合了女真几个势力强大的部落，有备而来，誓将此地占领了去。我等身为军人，自是要保卫国土，为国捐躯，宁可战死沙场，绝不退缩半步。”凌羽很认真的看着灵儿，继续说道：“灵儿，你要答应我，若我死了，你一定要将我葬在湄的身边，我要与湄一起守着这片苍茫的敕勒川，永不分开。”
灵儿含泪点头答应，回身准备走的时候，凌羽喊住她：“灵儿，你要好好的活着，你知道，我是希望你幸福的。”灵儿并不答话，转身走了。你若不在，我又怎会幸福呢?
次日的战事不幸被凌羽言中，敌军来势汹汹，凶猛无比，敕勒川的绿草被染成红色，大宋将士流尽最后一滴血，仍不能阻挡完颜修的野心，他们一路欢腾，闯进关来。灵儿在满地残骸的战场上寻找凌羽，惨烈的场面日让灵儿痛哭不已，破损的旗帜，士兵残缺的尸体，沾满血迹的兵器，尽显战争的残酷。终于，灵儿找到了凌羽，盔甲上都是血，手臂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灵儿抱住凌羽哭起来，凌羽尚有些意识，睁开眼看到灵儿，伸手抚摸灵儿的脸，说道：“傻丫头，别哭，我会心疼的。”
灵儿为凌羽包扎伤口，不停的说：“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我不许你死。”凌羽笑了：“灵儿，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如果没有湄，我会喜欢你的，是真的。”
灵儿从怀里掏出手帕，给凌羽包扎手臂，凌羽看到了手帕一角的湄字，说道：“你还留着它?”灵儿说：“你给我的，我都一辈子珍惜。”
“那包括云杉吗?”凌羽虚弱的问，眼神充满期待。
“包括云杉。”灵儿哭着回答。
凌羽笑了，“云杉是个好孩子，灵儿，你要懂事，我和湄会在天上保佑你幸福的。”灵儿点头答应着，凌羽突然说：“湄，我累了。”然后沉沉睡去，再也没有醒来。灵儿牵过凌羽的战马，将凌羽带到湄的身边，好生安葬了，却没有再哭泣。夕阳下的敕勒川依然很美，似乎并不知道已经有许多生命消失了。灵儿对着凌羽的坟墓说道：“再见了，哥哥。”
灵儿带着父亲随云杉来到临安城，繁华喧闹，歌舞升平，没有人知道多少将士为了边疆血流成河。云杉的家人对灵儿很好，安排了住处，吩咐下人好生照顾。这一日，灵儿随云杉在花园闲逛，跑来一个极标致的小女孩，大约六七岁的样子，活泼可爱，云杉说她是凌羽和湄的女儿，灵儿问她叫什么名字，云杉说：“她叫忆湄。”
灵儿抱过忆湄，哭了。